每当我的牙隐隐作痛的时候,就想起同一寝室的兄弟大宝。
正是十八九岁的年龄,学校的伙食无法安抚我们年轻的胃,最后一节课总是在饥肠辘辘中度过,菜里的一点油渣都能让我们欢欣鼓舞。
那时还有“接班”一说,子女可以在父母退休后顶替其名额工作,这对于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。二年级上半期快要结束时,寝室的宏就遇到了这样的好事,他接父亲的班到县化工厂工作了,临走他许诺第一个月发工资请我和大宝吃饭。于是乎,我们天天掰手指头算那一天的到来。
这一天终于来了,我和大宝中午饭都没有好好吃,下午四节课上得更是如屁股长钉一般。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,我们两个骑上借来的自行车,风驰电掣一般冲出了校门。
那是一年中白天最短的日子,快到化工厂时天已经擦黑了,凭着对那顿好饭的憧憬,我俩的自行车在曲折的厂区毫不减速地飞驰。马上就要宏的宿舍时,只见大宝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,忽然从自行车上弹起来,是非常奇怪的凌空停顿,就像武打电影中演员吊维亚一样,他骑的那辆自行车却依照惯性箭一般的笔直向前。
等我骑到跟前,只见大宝满脸是血倒在地上,仔细检查时,才发现他的门牙已不知去向,血从创口汹涌而出。原来,为了固定烟囱,一根铁丝悬在两排房子之间。暮色中,细细的铁丝在远处根本看不见,而莽撞的我们因为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,车速又快,大宝冲过来时,来不及刹车,门牙正好挂在那铁丝上。那个晚上,面对着一只油汪汪的烧鸡,大宝捂着又红又肿的嘴巴,第一次没有食指大动。
后来,大宝装了假牙,虽然吃东西不利索,但总是可以壮壮门面,说话不再跑风漏气,还顺利地交了女朋友。一次,她女友及寝室一帮闺蜜来我们寝室“视察”。为了讨好,大宝买了一兜子苹果招呼大家。可能是谈话过于欢快,大宝拿起一个又红又大的脆苹果,毫无顾忌地大口咬了下去。谁知没吃到苹果,反倒让苹果吃了他的牙。望着大宝黑洞洞的嘴,一群姑娘花容失色,大宝的恋情也告一段落。
因为不习惯,大宝总爱在睡觉前将它摘下来,包在纸团里,早上剥开,再把假牙戴上,小纸团便丢在床下。年月一久,他床底下便有一片小纸团。记得毕业离校那天,早上大宝忙中出乱,直接将包着假牙的纸团丢了。我离开寝室回头的一幕,就是大宝趴在一堆小纸团中间,一个个剥开寻找他的假牙。 青春终会逝去,但是我的大宝兄弟却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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